香草生椰欧包

高考去了

【茄蕾】真相大白

  头一次欧美风格文章。是稿子。

  *正文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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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伦敦巧遇三百多次。 

 

  许多人会把伦敦塔桥也称为伦敦桥,似乎在一部舞台为英国的作品里,如果没有“伦敦桥”的出场,大本钟就不转动,伦敦塔的渡鸦就不飞翔,下午茶时光的夕阳就无处铺撒,泰晤士河就不再波光荡漾。 

 

  而那些渲染“浪漫伦敦桥”的文学,在真正到过伦敦的人眼中,却多少有些诙谐。 

 

  “伦敦桥”并非人们心目中那座古典的、优雅的、两边矗立着尖顶塔的,有大船经过时,需要把桥板拆开用悬索吊起来的桥。


         伦敦桥是一座平桥,水泥制造,三个跨度,相当耐用却也相当乏味;而更让游客痛苦的是,它完工于毫无时代感可言的1972年。 

 

  站在这座“伦敦的大门”之前,任凭谁都会有种眼看着战败的法国士兵落魄地回到巴黎,却不得不从凯旋门下走过的尴尬。 

 

  “太多人把伦敦桥当伦敦塔桥了,小伙子。” 

 

  开着有小圆灯的黄色出租车的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他以为老番茄也会像其他异国游客那样,一拍头,再一拍大腿,说一声“噢,老天!”(这样做的一般是美国游客)然后毫不见外地拉开车门,重新回到出租车上,拍一拍衣服,拉一拉双肩包的背带,拿出手机打开谷歌地图,重新指路“Tower Bridge”。 

 

  然而老番茄没有。他只是点点头,说一声“是啊”,就关上车门,在司机诧异的眼神中坦然地付了车费。 

 

  今天是伦敦少有的晴天,几只渡鸦在远处广场传来的竖笛声中冲出伦敦塔的阴霾,湛蓝的天幕与泰晤士河上下映衬,层层白云似重重白雪。 

 

  “辛苦您了,先生。不过我要找的正是这座伦敦桥。” 

 

  这座不起眼的伦敦桥却比那座万众瞩目的伦敦塔桥的历史要长得多,那些桥边的小剧场,早在莎士比亚出生之前就灯火璀璨。 

 

  《费加罗的婚礼》从法国传来时,所有英国人都在说:“或许只能去听听莫扎特,法国人的剧本不过如此,奥地利国王在看这场剧时都打了哈欠。” 

 

  然而当这些人走出剧院,他们却个个咬着嘴唇,拼命想证明刚才爆炸般的大笑声中没有自己,可眼角的笑纹早已经出卖了他们。 

 

  《费加罗的婚礼》今日依然在演,观众一波又一波,皆是异国人。那个黄头发的侍应生在换票时不由多看了老番茄许多眼,尽管他分不清东方人的长相,但这条蓝丝绒的领带,这双毫无观光客应有的好奇之色的平静眼眸,以及这口标准的伦敦英语,他已完全记住了。 

 

  这一位名叫老番茄的先生已经在这里连看了十几场《费加罗的婚礼》,这场剧是隔天上演,先生也是隔天必到。 

 

  小理发师费加罗的故事足足要讲述四个钟头,即使是最狂热的歌剧爱好者,恐怕也不愿连续献出几十个小时在这场剧上。


        然而老番茄愿意。 

 

  他今天也得体地说了谢谢,他也猜到这位侍应生已经记住他。 

 

  他接过票进入剧院大厅,昏黄的灯光把细碎的交谈声聚拢。 

 

  今天这里似乎有一个游客团前来。老番茄一直坐在同一个位置上,这个位置在舞台灯光亮起后便会陷入一片漆黑。 

 

  他不为莫扎特而来,也不为博马舍而来。他只为费加罗而来。 

 

  为只存在于这所剧场里的费加罗而来。


        伯爵批准了小理发师的婚礼,幕布在众人欢乐的合唱中缓缓降下。 

 

  谁能想到《费加罗的婚礼》里,根本没有费加罗的婚礼场景呢?剧场的灯重新打开,观众依次散去。 

 

  舞台后的费加罗扯下他的领结。 

 

  “我看到了,那孩子今天也来了。”罗西娜的扮演者卡洛琳摘下蓬松的假发,这位慈祥的妇人十分关爱他的后辈,尤其对他们的爱情饶有兴致。 

 

  “是的,还坐在他之前的位置上。” 

 

  费加罗接过演出结束时需要演员签字的名单,在自己那一栏写上:lex。 

 

  “而且我并不是只在这里看到他。……我已经见过他许多次了。在各种地方。” 

 

  “你还记得自己昨天发了什么誓?我的小费加罗。” 

 

  “我记得。”lex点点头,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我说过如果他今天还在这里,我就在演出结束后,立即追出剧场,鼓足勇气叫住他,请问他能否和我约会。” 

 

  “机会可不等人啊。小费加罗。”卡洛琳笑道。


伦敦的黄昏总是细雨绵绵,老番茄眯起眼睛看向天空,他没有带伞。 

 

  他正是为了lex而来。 

 

  他的确不是只在这里见过lex,他与lex的第一面早在一年多之前,曼彻斯特的火车站,那时他和lex在同一列列车上启程前往伦敦。 

 

  那一天列车上提供的是裹满马麦酱的面包,老番茄另外点了一份红茶,他紧张地环视车厢,观察其他乘客是先加茶叶还是先加奶,然后他看见lex。 

 

  lex靠窗坐着,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画圈。他面前的杯子里是通透的葡萄朗姆酒,他把酒慢慢喝完,眼神一直留连于雨雾朦胧的窗外。 

 

  老番茄从此开始制造各种偶遇。 

 

  lex在这时从剧场中追出,只带着一把伞。然后,就像一切因巧合著称的爱情传说那样,像一切描绘了白宫、塔桥和泰晤士河的英伦故事那样,lex和老番茄在伦敦相爱了。 

 

  他们一起走过那些古典的街道,一起从精致的彩色玻璃里窥探教堂,在圣像下双手合十;偶尔他们在某家小酒馆坐下,从总是不耐烦的伙计手里点一杯大麦酒。 

 

  lex酒量并不算好,所以通常只抿一口就停下,一手撑着头,望着老番茄,说:“这里你还记得吗?我之前也来过。我上一次就在这里见过你。” 

 

  老番茄只有局促地点点头。lex却只是笑笑,什么也不再问。 

 

  他担心命运的默契如若挑明,便会打破。 

 

  lex依然在剧院工作。他和老番茄的住所面向泰晤士河,狭小的房间在每个黄昏都被河水反射的波光粼粼的夕阳充满。 

 

  lex依然扮演费加罗,他时常面对窗口读词,或者唱歌。每当这时,老番茄就静静地坐着,坐在lex身后,同样面对夕阳。 

 

  老番茄说,自己喜欢戏剧。于是lex就教给他,握着他的手,让他感受他的声音。 

 

  他们有时也弹琴,弹的也是欢快的费加罗。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终于lex的名气同第五年夏日的燥热一并从伦敦腾起。 

 

  收到大剧院的邀请信时lex格外兴奋,他一路小跑着回家,再耐不住从口袋里找钥匙,只是毫无章法地重敲着门,门开了,老番茄站在门口,还来不及询问,就被lex一把抱住。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我收到大剧院的邀请信了!” 

 

  “大剧院?”老番茄愣了一下,“你以后……要到大剧院去演出吗?” 

 

  “是啊!伦敦最负盛名的大剧院!” 

 

  “还是扮演费加罗?” 

 

  “或许吧。……或许也可以尝试其他角色?我一直想这样试试。” 

 

  为表庆祝,二人立即着手,准备丰盛的晚餐。烛光下lex为自己和老番茄都倒上半杯葡萄朗姆酒,然后切开一片面包,笑着打趣道:“大剧院的话,以后可能会更忙,说不定只能吃三明治,连往面包上抹黄油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先休息一下?”老番茄也笑着问道,“去法国?或者西班牙?去一些一直想去却没来得及去的地方,以免以后再没有机会?” 

 

  于是第二天清晨雾气未散时,二人便登上了前往巴黎的列车。 

 

  这场旅途却比他们所预想的要漫长许多。直到又一个五年过去,那个当年红极一时的“费加罗”,才终于站上了伦敦大剧院的舞台。 

 

  圆润灵活的转音和有力的重唱,唤醒了这部古老的歌剧也唤醒了剧院,《费加罗的婚礼》门票几度售罄,不仅异国的观光客纷至沓来,连听了三百年歌剧的本地人都争相前往。 

 

  但不知道为什么,像所有颇有造诣的艺术大师那样,费加罗开始深居简出,从不接受对面采访。 

 

  他只偶尔回一些观众的来信,而这些回信往往还来不及送到观众本人的手里,便被记者们拦了下来。 

 

  然后各大媒体便在邮局门口抢破了头,甚至媒体公司老板亲自前来,当场竞价。 

 

  总之最后费加罗的回信一定会以最大字体刊登在最主流报纸的最显眼一版上,于是这期报纸脱销。许多人问费加罗,那五年他去了哪里? 

 

  费加罗回答,去做以后可能再没机会做的事。 

 

  送到费加罗手里的信越来越多。一开始只能通过剧院,费加罗回到后台,就看到满桌满椅的信件;后来不知何时,这些信开始出现在他家里,经常填满他的邮箱。 

 

  直到最后他终于可以面见公众,信件终于少了,但他收到的赞美丝毫没有打折,甚至因为距离的缩短,变得更加沸腾。 

 

  那些鲜花和掌声,常像云雾笼罩伦敦一样,萦绕在他周围。费加罗总是提着一只皮箱,接受采访时也提着。 

 

  他说那只箱子对于他有很重要的意义。 

 

  “就像卡洛琳夫人对于您那样吗?”记者提问道。 

 

  “是的,差不多吧。”费加罗低敛地点点头,“卡洛琳夫人是我还在小剧场时最亲密的朋友,也是我最尊敬的前辈。对于她不久前去世的噩耗,我格外悲痛……” 

 

  “您也是直到卡洛琳夫人去世,才决定正式与公众见面的是吗?” 

 

  “是的,在卡洛琳夫人在世时,我经常因自己离开小剧场,而感到背叛了她,因此惴惴不安……” 

 

  过去收到的那些信件,费加罗都留着。他经常带着他那只皮箱,在夕阳时分泰晤士河畔的小酒馆里,一封一封,轻声读着。 

 

  “你听,他们的赞美多不吝啬。”他读着,就停下来,温柔地拍一拍脚边的皮箱,“可他们只知道你是费加罗。”


        费加罗要准备晚上的演出了。司机接过他的皮箱放进行李架,却意外地发现皮箱很轻。 

 

  司机不敢多问,只是提着箱子走在后面,这一天伦敦依然阴雨绵绵,司机在车前滑了一脚,皮箱撞到行李架,在后备箱里打开:皮箱里只有一把黑色的旧伞。 

 

  伞下压着一张已经泛黄的,差不多已有十年历史的手写歌剧演员名单。费加罗:lex。 

 

  司机连忙重新压上皮箱的盖子。他不懂艺术,也不敢妄自揣摩艺术,正如他不敢揣摩自己车上的这位大艺术家。 

 

  他想这可能是十年前这位费加罗首次演出的纪念,毕竟只有演员才能拿到手写的名单…… 

 

  “还是要回绝其他角色的试演邀请吗?老番茄先生?”他却听见车上的助理这样称呼“费加罗”。 

 

  至此,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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